蒋承宇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门是虚掩着的，苏念站在门口，能听到里面有键盘敲击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敲了敲门。
“进。”
声音传来，键盘声停了。
苏念推门进去，看到蒋承宇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眼看她。
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简约到了极致。
一整面墙的书柜，一张办公桌，两把待客的椅子，再无他物。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周身的清冷气场。
“蒋教授。”苏念恭敬地喊了一声。
蒋承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把你的东西拿出来。”他言简意赅。
苏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包里拿出自己本科时发表的那几篇论文，双手递了过去。
她很忐忑。
这些在她原来学校还算拿得出手的成果，在蒋承宇这种级别的大佬面前，恐怕就像小学生的涂鸦。
蒋承宇接过去，没有立刻看。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她。
“苏念，文学硕士，毕业于江城大学。”他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本科期间发表过三篇普刊，一篇C扩。成绩不错，但履历平平。”
苏念的心一紧。
他竟然已经调查过她。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变得比林周砚更强？”蒋承宇的问题，一如既往地直接而尖锐。
苏念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该怎么回答？
说因为爱情的背叛激发了斗志？
说为了争一口气？
这些理由在蒋承宇面前，恐怕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因为我不服。”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不服我五年的付出，在您和林周砚眼里，只配得上‘菟丝花’和‘累赘’的评价。”
“我不服我曾经的努力和骄傲，被我自己亲手埋葬。”
“更不服……”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的价值，需要由别人来定义。”
说完这番话，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野心和不甘。
蒋承宇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苏念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点探究。
他终于低下头，翻开了她带来的那几篇论文。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每一秒，对苏念来说都是煎熬。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没有立刻评价，而是将那几篇论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法不错，有点灵气。”
苏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是……在夸她？
“但是，”蒋承宇话锋一转，“论证松散，文献支撑薄弱，理论框架混乱。简单来说，就是野路子，不成体系。”
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兜头浇灭。
果然，她的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苏念的肩膀垮了下来，眼里的光也黯淡了。
“这样的水平，别说比林周砚强，你连他的博士生入学门槛都摸不到。”蒋承宇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
苏念的脸颊**辣的。
羞愧，难堪，还有一丝不甘。
她知道自己和林周砚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大到如此地步。
“所以……”她艰难地开口，“您觉得，我没有希望了，是吗？”
蒋承宇没有回答她。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扔到她面前的桌上。
是一本全英文的学术专著，厚得像一块砖头。
《后现代主义的谱系》。
“一周时间，看完它，写一份一万字的读书报告给我。”
苏念看着那本书，整个人都懵了。
一周？
一万字？
全英文的理论专著？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光是啃完这本书，至少就需要一个月。
“做不到？”蒋承宇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嘲讽。
苏念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股倔强的劲儿涌了上来。
她凭什么说她做不到？
她还没试过！
“我能做到。”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蒋承宇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苏念，我不管你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报复林周砚。学术这条路，没有捷径，只有死磕。”
“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因为我欣赏你，更不是因为我同情你。”
他的声音透过阳光传来，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
“我只是想看看，一株被定义为‘菟丝花’的植物，到底有没有可能，靠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别让我失望。”
苏念的心，被这番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不是在帮她。
他是在看一场实验。
一场关于她，苏念，能否逆天改命的实验。
而她，就是那只被扔进斗兽场，要么厮杀到底，要么被撕成碎片的小兽。
残酷，却也公平。
“我不会的。”苏念抱起那本厚重的书，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蒋教授。”
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他给了她一线生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