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彻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坐姿随意,一条长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侧头看着沈薇,姿态依旧从容。
仿佛眼前这荒诞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商业难题。
沈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今天之前,一切都还很正常。”
“我也是。”江彻说。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诡异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将两个已经分道扬镳的人,重新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我们试试,极限距离是多少。”江彻忽然提议。
沈薇警惕地看着他:“怎么试?”
“你站着别动。”
江彻说着,缓缓站起身,然后像在测量土地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当他退到第四步的中间时,两人的脸色同时一白。
那种熟悉的,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再次降临。
“回来!”沈薇脱口而出。
江-彻立刻向前迈了一大步,疼痛瞬间消失。
他站在那里,黑眸沉沉地看着她,薄唇吐出结论:“大概三米。”
比她刚才预估的一米要长一些,但这并没有任何区别。
三米,不过是从贴身肉搏,变成了近身格斗的距离。
“接下来怎么办?”沈薇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工作,生活,社交……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绑定”而被打乱了。
她明天还要上班,难道要带着江彻一起去公司?
让全公司的同事都来看她和前夫的笑话吗?
江彻似乎看穿了她的焦虑,淡淡开口:“我明天会找人来检查,看是不是有什么物理或磁场方面的原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先这样了。”
先这样……
沈薇看着这栋空旷的别墅,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晚上怎么睡?”
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怎么听都带着一丝暧昧的歧义。
江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移开,看向二楼的方向。
“这栋房子有五个卧室。”
他的言下之意是,房间多得是,一人一间,互不打扰。
沈薇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想歪。
可随即,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别墅的卧室虽然多,但分布在走廊两侧,最相邻的两间房,墙壁之间的直线距离也绝对超过了三米。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一人一间。
除非……
除非把其中一间卧室的墙打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薇自己否决了。
太离谱了。
江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视线落在了客厅那张宽大的组合沙发上。
“今晚,我睡沙发。”他做了决定。
沈薇没有异议。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她从二楼的储藏室里抱了一床崭新的被子和枕头下来,扔在沙发上。
“没有男士睡衣。”她硬邦邦地说。
“不用。”江彻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开始解手腕上的袖扣。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小片肌理分明的皮肤和***的喉结。
沈薇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心跳又开始不听话。
她赶紧移开视线,转身就往楼上走。
“我去洗澡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主卧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驱散了一些身体的疲惫,却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澜。
浴室的镜子上蒙了一层白色的水汽,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她想起刚才在宴会厅,撞进他怀里的那个瞬间。
他的怀抱,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坚实,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可就是这个怀抱,在三年的婚姻里,她却很少能拥有。
江-彻太忙了。
忙着开会,忙着出差,忙着应酬。
他们一周也见不了几次面,就算见了面,他也总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温暖,总有一天能融化他。
可她错了。
冰山是不会被融化的,只会冻伤那个妄图靠近它的人。
沈薇关掉水,裹上浴巾,走出浴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但她知道,那个男人就在楼下。
就在离她不到三米的范围内。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明明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却被迫进行着最亲密的捆绑。
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楼下很安静,不知道江彻睡了没有。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客厅的沙发虽然宽大,但毕竟不是床,以江彻那挑剔的性子,肯定睡不舒服吧。
活该。
谁让他以前总是睡书房。
沈薇有些恶劣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压抑的痛楚,毫无预兆地通过那根无形的纽带,传递到了她的感知里。
那不是她自己的感觉。
是江彻的。
沈薇愣住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这又是什么新增加的“绑定”功能?
那股痛楚很细微,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心上,带着一丝疲惫和……落寞?
落寞?
江彻会感到落寞?
沈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她印象里,江彻的情绪永远是平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从来都看不透他。
可现在,她竟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
那股落寞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沈薇在床上躺不住了。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江彻没有睡。
他半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孤寂的影子。
沈薇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楼下的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二楼门缝后的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薇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包。
她“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雷。
完了,被发现了。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偷窥他?
楼下的江彻,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黑眸里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那一丝烦躁和落寞,似乎消散了许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沈薇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吵醒的。
是她上司,陈总监。
“沈薇,你人呢?东城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你赶紧过去一趟!客户在那边等着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快,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沈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东城项目是她跟了很久的案子,至关重要。
“我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掀开被子就往床下跑。
然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被被子缠住了脚,而江彻正睡在楼下的沙发上。
她根本无法在三米范围内完成起床、洗漱、换衣服、出门这一系列复杂的操作。
“江彻!”她朝着楼下喊。
楼下没动静。
“江彻,醒醒!”她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
沈薇没办法,只能先艰难地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救出来,然后光着脚,跑到楼梯口。
“江彻!着火了!”
楼下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江彻缓缓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问:“大清早的,你吵什么?”
“我要去公司,有个急事。”沈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快起来。”
江彻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身卡通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
和平时那个精明干练的职场白领判若两人。
有点……可爱。
江彻的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给你二十分钟。”
沈薇立刻转身冲回卧室。
洗漱,换衣服,化妆……
她用上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
当她收拾妥当,提着包冲下楼时,发现江彻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穿回了昨天那身西装,衬衫的褶皱被体温抚平,依旧是那个衣冠楚楚的江总。
“走吧。”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两人再次像连体婴一样出了门。
沈薇开着自己的小破车,江彻坐在副驾驶。
一路上,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那个……”沈薇试图打破沉默,“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江彻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沈薇心里咯噔一下。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去见客户的时候,他要在旁边开跨国会议?
这画面,想想都觉得诡异。
车子很快到了东城项目所在的写字楼下。
沈薇刚解开安全带,江彻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用流利的英文和对方交谈起来。
果然是那个跨国会议。
沈薇硬着头皮下了车,江彻也拿着手机,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开会。
客户公司的前台看到这奇怪的组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好,我找一下张经理,我们约好的。”沈薇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正常一点。
“好的,请稍等。”
前台打着电话,眼睛却忍不住往沈薇身后的江彻身上瞟。
这个男人也太帅了吧。
气场好强。
是这位沈**的……保镖?还是男朋友?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你可算来了。”张经理一脸焦急。
“张经理,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沈薇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快进来吧,他们都在会议室等着了。”
张经理领着沈薇往里走,走了两步,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个打电话的男人。
“这位是?”张经理好奇地问。
沈薇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该怎么介绍?
前夫?
不行,太惊悚了。
朋友?
哪个朋友会跟屁虫一样跟着别人来见客户啊!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措辞的时候,身后的江彻已经结束了通话。
他收起手机,很自然地对着张经理伸出手,嘴角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
“你好,我是她的……司机。”
沈薇:“……”
张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