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这天，家族来到宗祠祭祀。我给儿子准备了丰盛的祭品，都是他生前最爱吃的。
女儿和老公姗姗来迟。就在他们踏入祠堂的那一霎，一排烛火瞬间熄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内堂无窗，仅有一个门，哪里来的风能吹灭摆在最里面的香烛？惨白的月光下，
女儿脚上的高跟鞋却红得发亮。话事的大伯呵斥道：“今日忌讳穿得大红大紫，
还不快脱下来扔掉？”高跟鞋呈鲜艳的红色，顶好的真皮质感，
左边鞋面上还有一颗黑色心型凸起的装饰，非常特别。我一惊，这个形状，
怎么跟儿子的胎记一模一样？女儿委屈：“我只是太喜欢爸爸这份生日礼物了。
”我伸出一只脚，女儿猝不及防被绊倒，跪倒在儿子的牌位前，发出惨叫。
老公急忙上前搀扶。我狠踹他的膝盖窝，痛嚎着跪在女儿旁边。重新点上香火蜡烛，我屈膝，
泪流满面。原来儿子的死，不是意外。1窦世明对着我低吼：“宋雪！
我看今天特殊才放你出来，没想到你又发疯，儿子死了我这个当爹的比你更难受，
你哪来的脸把气撒在我和舒舒身上？”窦舒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能看好弟弟，
才让他不小心掉到河里，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我？
”窦世明抱着窦舒安慰：“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这不是你的错，
临近中元节本来就不应该到水边去，是你弟弟执意要让你带他去玩，只能说天意如此，
你不用自责内疚。”怀里的窦舒忍不住放声痛哭，窦世明越听越生气，扭头给了我一巴掌。
“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难道你还想让舒舒去死才甘心？”“这件事本来就是个意外，
儿子无辜舒舒更无辜，都快半个月了你还抓着不放，只有亲生儿子是亲的，
养的女儿就不亲了？”“看来给你的药没起什么作用，明天我再带你去开新的处方，
现在立马滚回家去反省！”话音刚落，明亮的烛火再次熄灭。黑暗中，我冷笑了一声。
窦世明一个激灵，把窦舒抱得更紧。“别怕，爸爸在。”年迈的大伯懂点玄学，
此情此景更是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他强装镇定：“世明，别再说了，
今天是祭祀的大日子，别在祠堂失了分寸。”迟疑片刻看着我：“小雪，今晚我们都听你的，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窦世明不可置信：“大伯，宋雪又不姓窦，凭什么...？
”大伯严厉打断他：“混账东西！再不闭嘴就家法伺候！”窦世明只好噤声，
窦舒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静观其变。祠堂内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从门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能让我勉强看清儿子的牌位。我知道儿子在这里。
但我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当场为儿子报仇。否则只会以我的精神病发作为由敷衍了事，
还打草惊蛇无法真正手刃仇人。我面无表情，心声却震耳欲聋。儿子乖巧懂事，最听我的话。
这一次，妈妈恳求你再听一次。我艰难起身，拖着发麻的双腿把手里的香**香炉，
并再次点上香烛。对着大伯平静道：“我想，儿子只是想好好吃饭，
连平日里我不让他多吃的麦当劳，今天也带了好多，他一定很高兴，所以，
大家都别打扰他吃饭吧。”在场的人无不心酸落泪。那么可爱活泼的孩子，才五岁，
说没就没了。窦舒若有所思，无辜道：“妈妈，我想弟弟也不愿意看到我，我还是走吧。
”她被我绊倒的一下扭到了脚踝，还没站直就又跌进了窦世明的怀里。
窦世明一个公主抱把窦舒稳稳护在怀里。“既然老婆看不惯活着的老公和女儿，
那我们走便是。”大伯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这一晚，烛火不再熄灭，明亮如今晚的圆月。
2祭祀结束后，我又继续被关在家里休养。说是休养，只是让我不停地吃药，
没有效果就换药，再继续吃。医生说儿子去世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患上了精神病和抑郁症。我的公司也交给窦世明掌管。窦舒一开始还在家里陪着我。
直到她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再三追问，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妈妈！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弟弟就是意外落水死的？鉴定报告你不是也看到了？
”“你知道作为一个法医，解剖自己弟弟的尸体有多难受吗？”“其实你一直在怪我，
不肯原谅我，才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我解释：“舒舒，妈妈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
也相信你的勘验结果。只是岁岁不喜水，他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去河边玩呢？
”窦舒甩开我：“我怎么知道？你只信弟弟的话从来不信我的，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我愕然，没想到一向温柔乖巧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细想，
女儿最近的穿衣风格也变了。从前喜欢简约清冷的色系，现在开始穿红戴绿了，一身奢牌。
想到这些，我打给当律师的闺蜜苏蓓蓓。“我现在不方便，
要拜托你帮我查清楚窦舒在被领养前的真实背景以及她和窦世明这五年的往来记录。
”苏蓓蓓并不惊讶，我也曾向她表达过对儿子死因的疑问。“好，我陪你一起找出真相。
”当初窦世明提出领养窦舒时，我是反对的。那时候她已经是19岁的大姑娘，
进窦家前叫的是李舒。与我们夫妻俩相差不过***岁，
突然要养一个年纪可以做我妹妹的女儿，总觉得奇怪。可窦世明非常坚持。
只因当年窦舒不顾危险从火光冲天的加油站里救出他，自己全身也多处烧伤，
至今有些部位仍留着疤。又得知窦舒从生下来就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勤工俭学供自己读书。窦世明为报恩，便提出要领养窦舒。
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孩身上却到处都是烧伤，我于心不忍，也就同意了。这些年相安无事，
我也真心待她如亲生女儿，看她对法医一职感兴趣还引荐她去该专业最好的学校进修。
只是自儿子出事后，一切好像都变了。挂掉电话后，我对着通讯录发愣。
今天是儿子死后的第十天。此案已结，儿子的遗体也将在今天送去殡葬馆火化。
因为昨晚我大闹祠堂，窦世明不准我再出门。可是遗体一旦化成骨灰，
那儿子的魂魄将不得安息，我也无法亲手制裁仇人。我和儿子都走到了绝境。下定决心，
还是打通了那个多年未联系的号码。“钱老，学生不请自来，以前还辜负了您的期望，
自知没有脸来求您帮忙，只是我现在的确遇到了难处，也顾不上脸皮了。
”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又威严：“小雪啊，我理解你，不到万不得已，
你不会开口求我办事，说吧。”3第二天，我发现家里的药都没了，
给医生发了信息要去开新的药。我打给窦世明，让他同意佣人放我出门。
窦世明狐疑道：“我记得给你配的药量是一个月的用量，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我平静地回复：“这药有效，但效力不够猛，
不然那天我在祠堂也不会误伤了你和舒舒，所以我最近都是加倍吃的，现在感觉好多了。
”窦世明窃笑道：“这就对了，只要你能好起来，咱们一家三口的日子才能好过，你放心，
无论花多少钱吃多少药，我都心甘情愿。”这要是放在以前，我会感动。
可现在只觉得讽刺和可悲。我来到窦世明指定的私人诊所，开了新药。
医生听我平静地说自己最近的用药量是之前的两倍，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内疚，欲言又止。
片刻还是开口：“新药按照医嘱吃就行，这次的药效比之前强，无需再翻倍。
”我点头：“谢谢医生。”离开诊所后，我快步穿进一条小巷，
在转角处静待从出门就***我的人。很快一个高大的男人急匆匆跑进来。
我从包里拿出辣椒水，朝他脸上狂喷。趁他捂眼乱窜之时，用电击棒电晕了他。
我打电话给待命在附近的保镖处理，自己坐上提前准备好的车直奔殡仪馆。冰冷的太平间里，
我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长期泡水和巨人观现象，已经认不清儿子可爱稚嫩的脸庞。
我佯装的坚强和平静终于被这一幕打得稀碎，泪水决堤。忍着巨大的悲痛，我把布全都掀开。
果然，儿子心口上的那颗心型黑痣，不见了！我彻底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这十日的煎熬不解，
那晚在祠堂看到窦舒脚上红色高跟鞋的震惊愤怒。直到这一刻，真正的事实摆在我眼前，
我的心终于死了。我不懂，为什么窦舒要害死儿子？明明窦舒很疼爱儿子，
儿子也很喜欢窦舒。众人虽知道窦舒非我亲生，但看这对姐弟俩亲密无间，
窦世明也宠爱妻女，都非常羡慕我。我也觉得很欣慰。
本以为一家四口能一直幸福美满地过下去，可自儿子死后，
我才仿佛逐渐看清了这种美好的景象，只是水中花镜中月。窦世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药是一日没忘地嘱咐佣人看着我吃下去。窦世明不在的时候，窦舒也不在。叫她回来陪我，
也总说自己忙，不再像以前那样听我的话，还常常给我摆脸色看。
想起儿子的那颗心型黑痣在窦舒的高跟鞋上。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就意味着，
儿子不仅仅是溺水而亡，身体还被人为残忍侵害。
我爬起来仔细看着儿子那处本应有黑痣的皮肤。现在这块皮肤虽跟别处看着没有不同，
可从前作为法医专业成绩稳居第一的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异样之处。4我收集好证据，
拜托工作人员妥善保存儿子的遗体。打车回到家里。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如往常。
窦世明见我不再作妖，甚是满意。窦舒也恢复了往常的乖巧贴心，
时不时发消息过来嘘寒问暖。这周六，我叫他们回来吃饭，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窦舒一开始不愿意来，可窦世明说，
这两天我抱着他们带回来的骨灰在儿子的房间里待了很久，让她也要回来关心我。
窦舒心里虽不舒服，可也还是跟着来了。饭桌上都是他们爱吃的菜。我举起红酒杯：“老公，
女儿，之前是我不好，儿子的离世对我打击太大，以致于生了病，弄得全家鸡犬不宁。
现在我走出来了，病也快好了，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窦世明和窦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窦舒率先开口：“妈妈，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弟弟虽然走了，但他永远在我们心中，我也会加倍对你好的。”“乖女儿，
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窦舒两眼放光，开心地抱着我。
窦世明也喜笑颜开：“老婆，你终于要好了。”怀里的窦舒笑容僵住，迅速脱离我的怀抱。
窦世明连忙补充：“记得按时吃药，这样才能好得快。”我点头，
夹起一块鸡翅给窦舒：“这是你最喜欢的炸鸡翅，趁热吃。”窦舒面露难色，
但还是夹起来咬了一口。还没吞下去，就捂嘴跑到厕所里去吐。我和窦世明立马跟过去。
“怎么好好的就吐了？窦世明心虚道：“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又没休息好。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窦舒刚吐完，窦世明就抱起她飞快逃走：“对对对，
我带她去看医生，你身体还没好全就别去沾惹病气了。”关上门后，我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发消息给苏蓓蓓：“再怎么装，孕吐也装不了。”苏蓓蓓回：“这么快就测出来了？
”我再次打开她前两天发来的链接，桩桩件件，都在刷新我的下限。
窦舒被领养前的背景的确跟窦世明说的一致。可窦舒不是为救窦世明才被烧伤，
窦世明也不是为报恩才要领养窦舒。而是窦世明在我怀孕期间，出轨了窦舒。
窦舒想逼窦世明跟我离婚上位，殊不知窦世明忌惮我的家世背景，不敢也不愿离婚。
窦舒一怒之下，在过往**过的加油站策划了一场火灾，并引诱窦世明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