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来得很快。
他推开门,一股浓郁的,不可描述的气味,混合着《挖掘机之歌》的魔性旋律,扑面而来。
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顾总,脚步,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
“你儿子。”我指着床上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崽子,忍着笑说,“被挖掘机……感化了。一时没绷住。”
顾淮:“……”
他走过来,关掉了那吵闹的音乐。
世界,终于清净了。
顾珩缓缓睁开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他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爹。
那眼神里,有尴尬,有羞愤,有求救,还有一丝……“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的威胁。
“王嫂呢?”顾淮问。
“我让她休息了。”我摊摊手,“老公,你身为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该……尽一下义务?”
我就是故意的。
顾淮,出了名的高冷禁欲。我听说他有洁癖,虽然没我儿子(墨玄)那么变态,但也不轻。
让一个高冷洁癖霸总,给一个臭气熏天的婴儿换尿布。
这画面,想想都**。
顾淮沉默地看了我两秒。
我以为他会叫人,或者干脆摔门走人。
结果,他挽起了袖子。
他那件昂贵的真丝睡袍袖子,被他一丝不苟地挽到了手肘,露出了结实的小臂。
“教程。”他说。
“哈?”
“换尿布的教程。发给我。”
我:“……”
行,您真是个实干家。
我手忙脚乱地从手机里翻出育儿嫂发的视频,传给他。
顾淮就站在婴儿床边,面无表情地,看一个卡通小人儿,是怎么“一擦二抹三提起”的。
他看得极其认真,仿佛在研究一份上亿的合同。
而床上的顾珩,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大概这辈子,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这么狼狈过。
他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小脸皱得像个小老头。
那是一种……高贵的灵魂,被禁锢在凡俗的肉体里,还要忍受这凡俗的排泄之苦的……巨大折磨。
“啊……呀……”他开始小声哼哼了,带着哭腔。
【快点!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
“看完了。”顾淮放下手机,表情凝重。
他走过去,拿起了新的尿不湿和湿巾。
动作,很生疏。
但,很稳。
当他的手,触碰到顾珩的腿时……
顾珩,浑身一僵。
那表情,比刚才被挖掘机洗脑时,还要惊恐。
【别碰我!】
【你这个凡人!拿开你的脏手!】
【本尊……本尊杀了你!】
“别动。”顾淮低声说,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一丝警告?
顾珩被他爹这声低喝,震慑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顾淮,忘了反抗。
然后,我就围观了史上最诡异的一幕。
一个高冷洁癖霸总,面无表情,严格按照视频教程的步骤,一板一眼地,给他那个同样是洁癖的,灵魂是魔尊的儿子,换尿布。
场面,一度十分肃穆。
仿佛不是在换尿布,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顾淮的手法……
怎么说呢。
精准,高效,但毫无感情。
他把脏的尿不湿扔掉,用湿巾擦拭的时候,动作快得像在刮鱼鳞。
顾珩的小**,被他擦得通红。
顾珩:“……”
他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没掉下来。
那是一种……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巨大的屈辱。
终于,换好了。
顾淮面不改色地把所有东西收拾干净,然后,走进浴室,洗了整整十分钟的手。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儿子,感觉怎么样?”我戳了戳顾珩的小脸蛋。
顾珩缓缓转过头,用一种“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看着我。
行,我等着。
看你一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小屁孩,能把我怎么样。
事实证明,我低估了他。
第二天,我发现我那套刚买的,全球**的海蓝之谜,不见了。
我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
“王嫂!看到我桌上的护肤品了吗?”
“没有啊太太。”
我冲进婴儿房。
顾珩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我狐疑地走过去。
我闻到了一股……很贵的气味。
我掀开了他的小被子。
我那瓶一万多块的精华,正被他当抱枕一样抱在怀里。
盖子,还特么被他拧开了!
洒了半瓶!
全特么洒他那个粉色兔子睡袋上了!
“顾!珩!”
我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
这小崽子被我吵醒了,不满地睁开眼。
他看到我手里那个空了一半的瓶子,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
他居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挑衅的笑。
虽然那个笑转瞬即逝,快得像我的错觉。
但他绝对是笑了!
【愚蠢的女人,这就是你用挖掘机羞辱本尊的下场。】
**!
我气得发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婴儿行为了。
他这是报复!
**裸的报复!
一个出生不到半个月的婴儿,他会拧瓶盖?!
他会精准地报复我?!
我那个荒唐的念头,又一次,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顾珩。”我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装的,对不对?”
顾珩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傻样。
“你别给我装!”我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顾珩打了个哈欠,把头歪到我肩膀上,蹭了蹭,好像要睡着了。
他身上,一股子……海蓝之谜的香味。
我气得快原地爆炸了。
“行,你不说是吧。”我冷笑一声,“顾淮!顾淮!你儿子把我的精华给喝了!!”
我就是要诈他!
如果他真是墨玄,他那个洁癖,绝对不可能“喝”我的护肤品!
果然!
我话音刚落,本来在我怀里装睡的小崽子,猛地一僵!
他“刷”地抬起头,那双眼睛,因为愤怒和被污蔑,瞪得溜圆!
那表情,活灵活现地写着四个大字:
【你敢造谣!】
“哈哈哈哈!”我戳穿了他,“装啊!你接着装啊!”
顾珩:“……”
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小脸一沉,闭上眼,又开始装死。
“俞筝。”
顾淮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回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你又在对儿子做什么?”他皱着眉。
“我……我跟他玩呢。”我心虚地笑了笑。
顾淮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接过了顾珩。
顾珩立刻顺杆爬,小手抓着顾淮的睡袍,摆出了一副受了委屈,被亲妈虐待的可怜模样。
顾淮:“……”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柔弱”的儿子,又看了看我。
“俞筝。”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没有!”
“你已经连续三天,指控儿子试图谋杀你的口红,并且用眼神威胁你了。”顾淮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
我:“……”
“也许,你该看看心理医生。”
***。
我没病!
有病的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