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内伸手不见五指,不见明火却烟气滚滚,汹涌如愤怒的恶龙,盘旋呼啸而上。几声声嘶力竭的韩子陌过后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赵奕然盲然摸索着,眼泪快要奔出来。
随着纸张摩挲的声音,羽漠尘低沉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她不在。
你说什么?我看不见你!赵奕然的嗓门随着越来越浓的烟气变得越来越大,直到衣袖被使劲一拽,登的飘然离地,飞了出去。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惊的,赵奕然呆愣了半天后才发现自己是被羽漠尘扯着胳膊提出来的,手腕都被袖口勒得有些泛红。赵奕然撅了撅嘴,楚楚可怜地看向羽漠尘,却看到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于一张泛黄的纸,纸上面是几行飘逸的墨迹。
赵奕然那心底微微的抱怨倏然消失,目光所及都是那冰然玉立的身影、巧夺天工般的轮廓。那认真的模样突然让她有了一种执迷他做什么都是对的,神圣到不可以被冒犯,更不容置疑。
赵奕然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钉在他脸上,毕竟不是坦荡自然,所以在他抬起头与她对视的刹那,她不知所措地抢过他手中的纸,刻意地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里面没人的,你看见了?
羽漠尘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嗯。
嗯?赵奕然放松了一些,笑了,那烟那么浓,你能看清楚这是韩子陌留的信!
一丝诧异在羽漠尘脸上停留了刹那,接着去看那一手潦草如涂鸦的墨迹,实在无法将其与字迹关联起来。皱了皱眉,将信将疑道:她说了什么?
我去采药了,告诉你是担心你找不到我哭鼻子,不是为了让你和夫子打小报告!
赵奕然一字一句地念完,大小姐脾气瞬间窜出来,气冲冲地把纸揉成一团,又使劲捏了捏:你别回来才好呢!
说完才考虑到身边还有羽漠尘,便稍稍收敛了语气:她是我朋友,出去采药了。
没有说去哪?羽漠尘确认一遍。
赵奕然再看一遍留信,摇了摇头,无所谓道:她肯定是跟着她那怪鼻子走,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不过赵奕然偷偷看一眼羽漠尘,羽先生认识韩子陌?
一面之缘。
水云乡坐落在昆仑山西部,乡如其名,水流潺潺,流云清涟。这里的层峦叠嶂高山流水都是错落有致,所谓双景排闼,如梦似幻,以对称之美盛名东海。
在这对称中线上坐落的石家以珠宝生意起家,家财万贯与民共享,被乡人亲切地称为水云大家,通俗一点说便是人们口中乐善好施的活菩萨。
太阳西行,霞光温柔地潜进石家华府,只是和府内那株娇艳欲滴的赤色连岸花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不止一点。一株两朵,并开在整座府宅的中央,娇瓣细蕊,妍姿妖艳,连采风的蝴蝶都不敢在上面停上一脚,生怕惊扰了这鲜见的璀璨。
石逢站在阶前绿苔里,弯腰向着那抹红色伸了伸手,还未触及便收了回来,只紧紧地盯着它。
门人元夏轻飘飘地走近,道:公子,田家大门紧闭,抚恤没有送成。
田毅还没有安葬?
还没有,田夫人似乎还是不能接受他是自杀的事实。
嗯。石逢轻轻一摆手,示意他下去。
元夏看到了他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动作。
还有事?石逢站起来,修长的双腿两步便跨到阶前的亭子里,轻轻一扯锦衣长袍,坐到了石凳上。
元夏站直身子,纠结的面部凭空多出几条褶子,看起来很是扭曲:公子,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不当的,有话就讲。石逢颇为不耐烦,看到他如此婆婆妈妈连语速都提高了半倍。
公子坚持要给水云乡的自杀者家属发抚恤,虽是一件义事。可是现在自杀成为不究之罪,难免会有人钻空子。元夏一口气飞速地说完,说罢低下头,也不敢看石逢的眼睛,酝酿着如何将诸多乡人假死骗抚恤,于天灾中报私仇的行为委婉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