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七，丞相府张灯结彩，十里红妆覆盖漫天白雪。
东厢房，红纱缠绕的妆台前。
张素兮一席大红喜服，面上却满是悲伤。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她要嫁的人是穆瑜，平日里跋扈纨绔，仗势欺人，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偏偏他是尚书独子，而她是丞相千金。
父母之命，门当户对，张素兮无法违抗。
可她……本该嫁给另一人的。
贺玄烨，已故的开国大将军贺焰唯一的儿子。
贺焰死的那一年，他才百天，没了庇护的母子俩在长安城艰难苟活，受尽欺辱。
及笄那日，张素兮与他互许终身。
告知父母时，却得知自己已有婚约，断无毁约的可能。
无奈之下，张素兮便与贺玄烨约定私奔。
可一年前那晚她被家人所迫，没能赴约，而贺玄烨也在一夜间消失无踪……
张素兮想起少年那张恣意的面孔，眼底泛起苦涩。
“新婚大喜，怎么不笑呢？”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冷声，张素兮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
只见敞开的小窗外，男人一身黑衣抱着双臂，腰间配着把火红的长剑，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阿烨……”
张素兮呼吸停滞，心脏刺痛了瞬。
她是做梦吗？
但此刻，这场景是那么真实！
张素兮抬起发颤的手，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
下一秒，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用力到似是要捏断。
贺玄烨唇角微勾：“穆夫人当真是人尽可夫，都要成婚了还想要与我亲热。”
他一字一句，似是笑意，却皆带讥讽。
也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插进张素兮的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门外传来婢女兰念的声音：“小姐，姑爷到了，咱们该出去了。”
姑爷一词如冷水兜头浇下，张素兮身子一颤，不知该怎么和贺玄烨解释。
可男人却已经先一步松开手，转身离开。
好像根本不在意她是否要嫁给别人！
手腕还隐隐泛着刺痛，张素兮咬住下唇，忍着心底的刺痛，抬手戴上盖头。
兰念扶着张素兮走到正厅，将她交给了穆瑜。
大红色的喜帕遮掩了视线，张素兮垂眸望着那小小一条亮光，脑袋里想着的全是贺玄烨。
忽然，耳畔突然传来穆瑜刻意压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猜猜谁回来了？”
他语气里的阴狠让张素兮心底猛然一颤。
下一刻，穆瑜给了她答案：“贺玄烨那个废物现在就站在宾客间，看着你嫁给我。”
“想见见他吗？”
张素兮脚步一顿。
她想，却到底没有勇气。
她怕多看贺玄烨一眼，自己所有伪装出来的平静和甘愿都会崩溃。
张素兮掩在红袖下的手攥紧，声音微颤：“不想。”
“那还真是可惜。”
穆瑜轻嘲，而后故意揽住她腰身，带着她一步步走向喜轿。
腰间的大手滚烫，也让张素兮非常不适。
再想到贺玄烨此刻就在看着自己，她只觉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
锣鼓声再度响彻长安街。
张素兮在穆瑜的搀扶下一脚踏上喜轿，忽然，人群中横空响起一道冷声：“张素兮。”
认出他的声音，她四肢百骸顿时紧绷。
他为什么要叫自己？他要干什么？！
不等张素兮想清楚，只听到利剑出鞘的摩擦声，接着不知刺进谁的血肉——
“啊！”
随着穆瑜的一声惨叫，温热的血斜着洒在了张素兮的红盖头上！
血腥味瞬间在冰天雪地里蔓延开来。
张素兮心头一紧，猛地掀开盖头。
只见穆瑜倒在地上痛叫哀嚎，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
他的右手臂，被人从肩膀干净利落的砍断！
而贺玄烨手中的长剑上，黏稠的血液慢慢滑落在白雪之中。
他脸上溅着点点血痕，朝张素兮扬起个不屑的邪笑。
“贱女配残疾，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