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是新岁,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陛下也应允了。”
话落,谢婉宁怔了瞬。
自祝明慎登基以来,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
虽有禁卫军护送,但到底是独自一人。
如今,有江染眠相伴……
谢婉宁心底一暖:“好。”
之后半月,她和沈淮序都再未见过。
直至元旦这日。
谢婉宁梳洗妥当,便起身朝府外走去。
刚到庭院,便远远望见站在门前的江染眠。
她唇角弯起笑,脚步也加快了些:“染眠!”
然而,谢婉宁刚跨过府门,就看到江染眠身旁站着的男人。
沈淮序!
他为何会在?
谢婉宁看着男人身上的玄黑常服,以及腰间的剑,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时,江染眠抬步走上前,眼底情绪复杂:“云姝,文烨他……会与我一同护送你。”
护送自己?
若不是这三年间沈淮序都未曾与自己同出过京城,谢婉宁定会相信此话。
但此刻她心里清楚,他为的不过是想和江染眠多相处罢了!
刹那间,谢婉宁一颗心针扎般刺痛。
可终究只能咬牙忍下。
她强扯出抹笑对江染眠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坐进了马车——
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主动同沈淮序说话。
而沈淮序望着那垂下的马车帘子,皱了下眉,便跃上马背。
“启程。”
……
灵觉寺离京城并不远。
谢婉宁听着马车外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想起那日江染眠说:“希望你与沈淮序能够幸福。”
但其实如果可以,自己更希望她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哪怕那个人是沈淮序!
只可惜事已至此,他们都回不去了。
谢婉宁眼神微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她掀开车帘,就见江染眠走过来:“前方山路被堵住了,文烨说带人去看看。”
谢婉宁点了点头,走下马车:“那……”
话刚出口,只听身后突然传来沈淮序焦急凌厉的声音。
“小心!”
两人皆是一怔,茫然回眸,便见数不清的箭矢携着冷光,破空刺来!
江染眠迅速拔出剑,护在谢婉宁身前。
但飞来的箭雨太过密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一支箭妘直直射来,谢婉宁躲闪不及,下意识看向正跑来的沈淮序。
“沈淮序……”
她轻唤了一声,却眼见着他从自己身边掠过,直直奔向江染眠!
一瞬,如坠冰窟。
同时,箭矢直直刺进谢婉宁心口,霎时,鲜血蔓延……
第六章
谢婉宁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人已回到了摄政王府。
她缓缓坐起身,手抚上心口的伤,眼神微黯。
昏迷前的画面重新涌上脑海,想到毫不犹豫奔向江染眠的沈淮序,只觉得疼痛加剧。
谢婉宁深呼了口气,尝试着想要下榻。
转头间,却见弟弟祝明慎坐在外殿木椅上,正沉思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祝明慎看过来,见谢婉宁双眸清明,他顿了几秒,猛地起身走近。
“长姐,你醒了!”
“阿慎。”谢婉宁嗓音微哑,气息因虚弱还有些紊乱,“你怎么在这儿?”
祝明慎点头:“听闻你受伤,我心中担忧,便带了太医来,幸好你无事……”
说到这儿,他脸色骤然沉下:“长姐放心,那些伤了你的刺客我定一个都不放过。至于摄政王与江将军,他们未护长姐周全,同样难逃惩处。”
“不可!”
谢婉宁浑身一震,她起身去抓祝明慎的衣袖,本就素净的脸此刻更加苍白:“阿慎,长姐是自己不小心才受了伤,与他们无关,你莫要牵扯无辜。”
过往十二年,祝明慎向来最在乎谢婉宁,几乎言听计从。
然而这次,他却始终沉默。
寂静却在殿内许久蔓延。
僵持间,谢婉宁正想再说些什么。
祝明慎却别开眼,嗓音淡凉:“长姐身子虚弱,须得精心休养,宫中还有事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抬步离开了长乐宫。
望着弟弟的背影,谢婉宁微蹙起眉,心里莫名一阵不安。
而这预感……终在第二日成了真!
“公主,皇上刚刚下了旨,摄政王护主不力,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听着雪儿的话,谢婉宁不敢相信,当即起身就要进宫。
不想竟在府门处,撞上沈淮序。
他眉眼微冷,谢婉宁看得心底一颤:“文烨,我正要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旨意,你……”
还未说完,只听沈淮序嗓音寡淡——
“不必,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谢婉宁顿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可……”
“若公主于心不安,便替臣给皇上传句话。”沈淮序一字一句,“您受伤一事皆是臣一人之过,与江将军无关,还望皇上莫要牵扯无辜。”
谢婉宁望着他眼中对江染眠的关切和在乎,再思及生死一瞬时沈淮序的选择,鼻间发涩:“……好。”
“多谢公主。”
言罢,沈淮序越过她就走,下一秒,衣袖却被拽住。
谢婉宁望着他看来的目光,轻声问:“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知你不喜我,可抛去成婚一事,你我二人至少也算熟识……”
沈淮序却只是抽回衣袖:“长公主为君,我为臣,只此而已。”
谢婉宁狠狠怔在原地。
刹那间,她只觉心脏好似被生生剖开,血肉模糊!
谢婉宁死死抿着唇,将喉间涌上的腥气咽下:“只此而已……”
“可沈淮序,这是你想的,并非我所求。”
她深吸了口气,死死掐住手心,剖出心里话:“你可知,其实我倾慕你多年!”
第七章
话落,一片寂静。
冰雪漫天盖地,冷得谢婉宁打颤。
但沈淮序的嗓音更冷:“长公主何时学会了说谎?”
谢婉宁浑身一僵。
她对上沈淮序那双墨般的眼,整个人如坠深渊,心口上的伤像是被人狠狠撕裂扯开,鲜血淋漓!
七年,这份情意足足在心底积压了七年才终坦白——
可他竟是半分都不信!
谢婉宁想解释。
但刚启唇,喉间那股血腥味却倏地变得浓郁,她只能咬紧唇瓣死死忍着。
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沈淮序已然抬步离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谢婉宁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撑不住瘫软倒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皎白的雪,鲜红的血。
她静静看着,悲哀与伤痛一瞬蔓延全身……
皇宫。
谢婉宁走进议事殿时,祝明慎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长姐!你的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在王府好好休养?”
谢婉宁没回答,只是问:“阿慎,你为何要下那道圣旨?”
祝明慎顿了片刻,神情霎时从担忧转为冷肃:“长姐,你此刻……是在为了沈淮序而质问我吗?”
“是。”谢婉宁拧了眉,“沈淮序身为摄政王,是你、是整个北昭的支撑!你如今动他,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敌国又会如何想?!”
“阿慎,你怎能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祝明慎倏尔挥袖:“够了!”
他紧紧盯着谢婉宁,眉眼敛着怒意:“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何不能动他?难道没有他沈淮序,我就不是北昭的皇帝了吗?!”
“别说只是罚扣俸禄,就算我要罢免他的官职又如何?”
闻言,谢婉宁狠狠一震。
她满眼错愕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
无声的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