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热闹过后,我和哥哥清算起宾客的随礼,不禁大吃一惊。
虽说办宴席已经是有点掏空了父亲一个五品官的家底,但是这些随礼粗粗算来,却不仅填补了这空子,还让我家大赚一笔。
「诸位还真是十分舍得掏银子。」我感叹道。
哥哥一副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们一家其实都十分明白,哥哥西北一役打得十分漂亮,而如今又是文官当道,愿意习武的人越来越少了。虽然这其中应是少不了霍家贵妃为了补偿的进言,但总归,哥哥这个半大还没有考取功名的儿郎算是走出头了。
再受圣眷的武将也要有战争才能再往前走。我们家一时间沉寂清闲不少,唯一能激起点涟漪的就是,四月,霍景宴又来了一趟沈家。
是为了取沈清容的籍贯,取了她的奴籍。想必他已经打好了关系。
我凭着私心从父亲那里拿到了文书,给在连廊的霍景宴送去。
他又背对着我。
似乎从及笈宴那天以后,他的面上就少了许多笑容,站着的时候,眼神也总是茫然的。
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霍景宴的一生似乎总是目标十分明确,不过就是为了大家都可以用正眼看他,不因身世而瞧不起他,站在那的时候,腰板总是挺得很直,像一根钉子钉在木板上,带有坚韧的气质,和旁人全然不一样。
但是如今,这颗钉子似乎动摇了,茫然地看着天地间,不知自己为何奋斗这么些年。
我到时,他听见动静,恰好转过身来,极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而这瞬间,瞧见他脸上难言的软弱,我才恍然发现,原来这颗向来早熟的钉子,也不过只有十七岁罢了。
我将籍贯递过去,他接过,我忽然就很想知道,到底……到底为什么,他会选择沈清容。
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将内心所想问出了口。不由得有些懊恼,这样是否过于冒犯了些。
他怔了怔,表情又显出一丝茫然的神色,许久才说:「阿碧身世可怜,又体贴人,没什么不好的。」说罢,他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我是耽误你了,但你也不必……」
我知道他欲言又止的什么,也知道我此举实在是太过唐突了,在我冷静地福了福身以后,我才低声说:「可是这样的丫鬟,不只我沈家有。」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六月,皇上忽而下了急召,召兄长进宫,我便知道,京城的天,开始变了。
待当天兄长回来,面色凝重地告诉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胡人屡屡来犯以来,圣上就下了严令,不许胡籍再入京城,往来商贾也几乎是查到了祖宗十八代,更不许人私藏京城地图,以防胡人直抵京城,闹出大乱子。
可如今,边境那边来报,说是有一队胡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整个中原的地图,一路突破他们的搜查关卡,隐隐有直抵京城的打算,圣上忧心忡忡,于是此次封哥哥一个六品御史统领,叫哥哥去京城外二十里远的四百城守城,决不许胡人再进一步。
想来是由于哥哥曾上过西北,和胡人首领曾正面交过手的缘故。
我颇有些担心,便一连问了好几个关于胡人首领的问题:「胡人首领可有什么软肋可抓在手里?他行兵打仗有什么缺漏?对哥哥你算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