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花著雨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花著雨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花著雨……”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花著雨长睫一颤。
是姬凤离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姬凤离!?
花著雨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姬凤离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姬凤离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欣喜,他轻抚着花著雨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花家用两条命赢得了姬太傅的尊敬。
而花著雨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姬凤离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花著雨差点要沉溺在姬凤离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姬凤离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姬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姬凤离一愣,花著雨在排斥他,她不叫他凤离,竟然叫他姬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花著雨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花著雨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花著雨,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花著雨的注意力却在姬凤离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姬凤离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花著雨心中一惊,她怎么忘了,萧胤让她来城头的目的?她还是萧胤的琴妓,他让她来城头,是来抚琴的,可不是像南朝那位监军一般,是来督军观战的。
萧胤带她来战场的主要目的,应该就是效仿赢疏邪身边的那位琴娘,在战场上抚琴,以此来打击南朝士兵,尤其是赢疏邪的旧部孤儿军杀破狼。只是,萧胤打错了算盘,她自然会抚琴,但是,结局到底是打击还是振奋南朝的士气,就由着她了。
花著雨伸手拭去手心的汗,跪在琴案前。纤纤十指按在琴弦上,铮铮调了几个音,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弹哪一首曲子。
玉指一拨,琴弦一颤,似一声低低的叹息。十指连弹,一连串曲调从琴弦上流出,沧桑凛然悲苦,那是孤儿军曾经经历过的岁月和磨难。琴音几个转折渐渐拔至高绝,花著雨十指一挑,琴音激越,仿若无数个热血男儿要从里面冲杀出来一样。
这不是《破阵子》,这是《杀破狼》。
这支曲子是她自己所作,后来,便用了这首曲子为孤儿军命名。这支曲子,虽然她没有亲自为他们弹过,但是,丹泓在战场上弹了多次,孤儿军也听过多次,别人不会懂这支曲子,但是他们会懂。
花著雨眸光微凝,一个锐气满盈的笑意从唇角漾出。日光从城楼转入,洒落在她肩头,光影中的她,美得朦胧而遥远。
曲子夹杂在战鼓声中,很缥缈,但是,却足以令人听见。战争的形势,似乎在一瞬间逆转,原本疲累的孤儿军,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植入了新的力量,愈战愈猛,势不可当。
北军在节节败退。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这乍然的变化源自什么?
这一战,北军败。
一败再败,节节败退,其后两日,北朝军队终于被逼出南朝地界,在北朝边境扎营。自从退入北朝,就好似到了最后一道防线,南朝再难将北朝军队逼退一步,双方陷入了苦战之中。
夜深了,四野一片安静,对岸的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鸣声。静夜之中,这声音清幽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