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雾,总带着三分神秘,七分湿润。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吊脚楼的竹檐,
江梦骆已提着竹篮钻进了后山的密林。她身着一袭绣着银线蛊纹的靛蓝苗裙,
裙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蕨类植物,留下一串细碎的湿痕。作为苗疆世代相传的圣女,
她自小在蛊术的浸润中长大,指尖能辨百种毒草,袖中可藏千只蛊虫,
可这苗疆的青山绿水虽养人,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族中长老说,
圣女的命是绑在苗疆土地上的,外人惧她的蛊,她也该离外人远些。
可江梦骆总好奇山外的世界。那些被商队带来的话本里,写着京城的朱墙琉璃瓦,
写着书生的白衣折扇,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誓言。
她摸着袖中那只通体翠绿的“听风蛊”,那是她十二岁生辰时,师父送她的礼物,能辨人声,
通人意。此刻蛊虫在她手腕上轻轻爬动,像是在应和她心底的向往。“就去山外走一趟,
只看一眼便回。”她对着竹篮里刚采的“醉心花”轻声说,这花是炼制情蛊的药引,
也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长老们总说她练蛊心不静,若能采到山外特有的“醉心花”,
或许能让情蛊的药性更纯。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江梦骆趁着晨雾未散,悄悄离开了苗寨。
她沿着商队留下的小路走了三日,终于在一片竹林边,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
彼时萧策安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歇脚,青衫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露出清瘦却挺拔的肩线。
他手里握着一卷《论语》,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书中的字句,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
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比话本里写的书生还要俊朗几分。江梦骆本想悄悄绕开,
却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石上的人。萧策安抬头看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没有像旁人那样露出惊惧或排斥,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他起身拱手,
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在下萧策安,进京赶考,路过此地。不知姑娘是?
”江梦骆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将袖中的蛊虫往深处藏了藏,低声道:“我叫江梦骆,
自……自山中而来。”“山中?”萧策安打量着她的苗裙和头上的银饰,笑意温和,
“姑娘的服饰倒是别致,想来是苗疆人士?我曾在书中读到过苗疆的风土,
说那里有奇花异草,还有……”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没有说下去,只转了话锋,
“姑娘也是要出山去?”江梦骆点点头,见他没有追问“蛊术”,心中松了口气,
也敢抬头看他了。她指着他手中的书:“你读的这个,好看吗?”“这是圣贤书,
讲的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萧策安将书递到她面前,“姑娘若感兴趣,不妨看看?
”江梦骆接过书,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只觉得陌生又新奇。她不识字,
却听得萧策安轻声念了起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的声音平缓,
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像山涧的溪水,淌过她的心间。那天,他们在竹林边坐了许久。
萧策安给她讲京城的繁华,讲考场的规矩,讲他寒窗苦读十年,只盼着能金榜题名,
为国效力;江梦骆则给他讲苗疆的吊脚楼,讲会唱歌的溪流,讲她养的那只听风蛊,
能听到三里外的鸟鸣。她没提自己是圣女,没说自己会炼蛊,
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苗家姑娘,而萧策安也听得认真,时不时追问几句,
眼中的好奇从未变成轻视。“原来山外的世界这么有意思。”江梦骆托着下巴,
眼神亮晶晶的。萧策安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姑娘若想看看,待我考中,
便带你去京城逛逛如何?”江梦骆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抬头看他,
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算计,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善意。
她忽然想起话本里写的“一见钟情”,或许就是这般滋味。之后的几日,他们同路而行。
萧策安教她识字,她则采来草药,帮他治疗赶路磨出的水泡。有一次,
萧策安遇到了一伙劫匪,眼看就要被抢走盘缠,江梦骆悄悄放出袖中的“***蛊”,
那些劫匪顿时头晕眼花,瘫倒在地。萧策安只当是劫匪突然发病,对她更加照顾,
却不知是她的蛊术救了他。离苗疆越来越远,江梦骆的心里也越来越矛盾。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若跟着萧策安去京城,必然会引来非议,
可她又舍不得这份难得的情谊。“梦骆,你在想什么?”萧策安见她一路上沉默不语,
忍不住问道。江梦骆停下脚步,看着他:“萧公子,我……我其实是苗疆的圣女,会炼蛊。
你不怕我吗?”萧策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怕什么?你若想害我,早就动手了。
在我看来,你只是个心善的姑娘,会蛊术又如何?那不过是你的本事罢了。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江梦骆彻底放下了顾虑。她看着他,认真地说:“萧公子,
我想跟你去京城。”萧策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用力点头:“好!等我考中,便娶你为妻,
让你做我的娘子!”就这样,江梦骆跟着萧策安到了京城。萧策安果然不负众望,
一举考中了探花,被授予了官职。他没有食言,不顾同僚的劝阻和京城权贵的非议,
执意要娶江梦骆。成婚那日,萧策安穿着大红的喜服,亲自到客栈接她。
江梦骆身着苗疆的嫁衣,头上插满了银饰,虽与京城的习俗格格不入,却美得惊心动魄。
拜堂时,她看着萧策安的眼睛,在心中默默以苗疆的习俗起誓:“我江梦骆,
此生只爱萧策安一人,若有背叛,甘受情蛊反噬,不得好死。”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
萧策安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梦骆,委屈你了,以后在京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江梦骆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金盒,
里面装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同心蛊”:“这是我们苗疆的同心蛊,你我各执一只,
它能感知对方的心意。”萧策安毫不犹豫地接过一只,放在心口:“好,以后我的心,
就交给你了。”江梦骆看着他,眼中满是爱意。她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却不知,
京城的繁华背后,藏着多少阴谋与算计,而她的深情,终将被现实狠狠击碎。婚后的日子,
比江梦骆想象的要平静些。萧策安每日忙于公务,却总会提前回来,陪她吃饭,
听她讲苗疆的趣事。他还特意在府里开辟了一块小院子,让她种上从苗疆带来的草药和蛊虫。
江梦骆渐渐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想念苗疆的雾和山涧的溪流,
但只要看到萧策安的笑容,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两个月后,江梦骆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天清晨,她晨起干呕,伺候她的丫鬟小桃惊得不行,连忙去请了大夫。大夫把完脉,
笑着对萧策安说:“恭喜萧大人,夫人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萧策安愣了一下,
随即狂喜,他一把抱住江梦骆,声音都有些颤抖:“梦骆,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江梦骆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喜悦,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她和萧策安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她开始想象孩子的模样,
希望他能像萧策安一样温文尔雅,又能像她一样,对自然充满好奇。萧策安对她更加体贴,
不仅请了最好的稳婆,还吩咐厨房每日给她炖补品。江梦骆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常常摸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宝宝,你要乖乖长大,等你出生了,娘带你去苗疆看雾,
听溪流唱歌。”可这份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天下午,
江梦骆想去街上给孩子买些小衣裳,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萧策安的马车从外面回来。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看到萧策安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神色有些慌张,
还特意将纸包藏在了身后。江梦骆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萧策安平时待人坦荡,
从未有过这般模样。她没有上前,而是躲在门后,看着他匆匆走进了书房。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江梦骆暗自琢磨,她想起袖中的听风蛊,便悄悄将它放了出来。
听风蛊顺着门缝钻进书房,很快,萧策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确定这药有效?
不会伤了夫人的身子吧?”萧策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萧大人放心,
这‘落胎药’是小人特制的,只需让夫人服下,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留下痕迹。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道。“落胎药”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江梦骆的耳边炸开。
她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策安……他要打掉他们的孩子?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想冲进书房质问他,
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不明白,萧策安明明那么期待这个孩子,
为什么突然要打掉他?过了一会儿,那个陌生的声音离开了,萧策安独自一人在书房里踱步,
嘴里喃喃自语:“梦骆,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这样做,
我们都活不成……”江梦骆听不清后面的话,她的脑海里只有“落胎药”三个字。
她强忍着泪水,转身回了房间。小桃见她脸色苍白,连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梦骆摇摇头,没有说话。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小腹,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萧策安得知她怀孕时的喜悦,想起他对孩子的期待,
那些画面如今看来,都像是一场***。她不愿相信萧策安会如此对待他们的孩子,或许,
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傍晚,萧策安回到房间,看到江梦骆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
顿时慌了:“梦骆,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梦骆抬头看他,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下午去了哪里?手里拿的是什么?”萧策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连忙避开她的目光:“没……没去哪里,就是去药铺给你买了些补品。最近天气热,
怕你身子不适。”“补品?”江梦骆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是什么补品,需要你藏着掖着?
是能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消失的补品吗?”萧策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猛地抓住江梦骆的手:“梦骆,你……你都听到了?”“我听到了!
”江梦骆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萧策安,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打掉他?你不是很期待他的到来吗?”萧策安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梦骆,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最近朝堂上不太平,
我得罪了李丞相,他扬言要对付我。若你生下孩子,他定会以此为借口,说我有了后嗣,
更加不会安分,到时候不仅我会遭殃,你和孩子也会有危险。”“真的是这样吗?
”江梦骆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怀疑。她虽然不了解朝堂之事,
但她知道萧策安一直很受皇上的器重,李丞相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如此逼迫他。
萧策安避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是真的,梦骆。我也是为了你和孩子好,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要孩子,好不好?”江梦骆没有说话。她看着萧策安的眼睛,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真诚,可她看到的,只有闪烁和躲闪。蛊女的直觉告诉她,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萧策安在撒谎,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她想起成婚以来,
萧策安偶尔会深夜外出,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脂粉味;想起他最近常常和一些权贵往来,
却从不带她去参加那些宴会;想起他每次提到李丞相时,眼中闪过的不是恐惧,
而是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这些细节,以前她都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却让她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江梦骆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先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静。”萧策安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江梦骆一人,她靠在床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的孩子还那么小,却已经面临着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命运。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
她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从那天起,江梦骆开始暗中观察萧策安的行踪。
她将听风蛊藏在他的衣袖里,时刻监听着他的动静。她发现萧策安果然没有说实话,
他根本没有得罪李丞相,反而和李丞相的女儿李嫣然往来密切。她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意识到,自己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萧策安娶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特别”,而当他遇到更能帮助他往上爬的权贵时,她和孩子,
就成了他的绊脚石。但她没有声张。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量,
根本无法对抗萧策安和他背后的势力。她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揭穿他的真面目,
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夜深了,江梦骆躺在床上,听着萧策安在隔壁房间的呼吸声,
心中充满了寒意。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只“护胎蛊”,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这只蛊虫能保护胎儿不受外界的伤害,就算萧策安真的想对孩子下手,也绝不会轻易得逞。
“宝宝,别怕,娘会保护你的。”她在心中默默说,“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你。
”江梦骆的怀疑,如同藤蔓般在心底疯长。她不再相信萧策安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
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探寻事情的真相。她将那只听风蛊精心喂养,这只通体翠绿的小虫,
此刻成了她最忠诚的“眼线”。她趁萧策安熟睡时,将听风蛊悄悄放入他的衣袖中。
蛊虫轻若无物,萧策安毫无察觉。次日清晨,萧策安如往常般去了翰林院当值。
江梦骆则坐在窗边,手中看似在刺绣,实则心神全在袖中的听风蛊上。她闭上眼睛,
凝神细听。起初,只有翰林院同僚间的寒暄和讨***务的声音。但到了午时,
听风蛊传来的声音变了。萧策安似乎离开了翰林院,坐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颠簸感通过蛊虫传递到江梦骆的感知中,她能“听”到车外的人声鼎沸,
那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马车停稳后,萧策安下了车。
江梦骆“听”到他与一个女子的交谈声,那女子的声音娇柔妩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策安哥哥,你可算来了。父亲已经在里面等你了。”“嫣然,让你久等了。
”萧策安的声音带着江梦骆从未听过的温柔,“李丞相今日找我,可是为了我们的婚事?
”“嗯,父亲说,只要你把那个苗疆女人处理掉,我们的婚事就板上钉钉,
他也会全力支持你在朝中步步高升。”“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用不了多久,
她就会消失。”江梦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李嫣然,
李丞相的女儿,原来萧策安早已和她勾结在一起,所谓的“朝堂危机”,
不过是他为了攀附权贵而抛弃自己的借口!她强忍着泪水,继续“听”下去。“对了,
那个孩子……”李嫣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也不能留。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
”“我知道,我已经买了药……”后面的话,江梦骆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阵阵发黑。原来,他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杀了他们的孩子!她一直以为的爱情,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萧策安接近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特殊”能满足他的某种好奇心,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李丞相授意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她,再将她抛弃,
以此来打击那些对李丞相不满的势力。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她将听风蛊召回,
那只小虫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也变得躁动不安。江梦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
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萧策安和李丞相权势滔天,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
根本无法抗衡。她必须找到证据,找到能将他们彻底扳倒的证据。接下来的几天,
江梦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温顺的模样,暗地里却开始了她的计划。她利用自己对蛊术的精通,
开始收集萧策安和李丞相勾结的证据。她知道萧策安有写日记的习惯,便趁着他不在家时,
悄悄潜入他的书房。她放出一只“隐行蛊”,这只蛊虫能在暗处爬行,不易被察觉。
隐行蛊爬到萧策安的书桌下,将他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推了出来。江梦骆快速翻阅着日记。
里面记录的,果然不是什么***雪月,而是萧策安如何一步步攀附权贵,如何计划着抛弃她,
如何与李嫣然私会的详细过程。甚至,里面还记录了他如何利用她的蛊术知识,
去对付一些朝堂上的对手,事成之后又如何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好,好一个萧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