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罪魁祸首
“谢婵……”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重，谢婵却仍旧像是被吓到一般颤了一下，她循声朝殷霁看了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瞧见自己拎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浑身一颤，猛地松了手。
撕裂的蛇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婵再次被惊吓到一般，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可之前救秀秀的那番动作已经耗尽了身体的力气，没几步她就跌倒在了地上，小腹立刻有血迹氤氲出来。
眼看着蛇群被血腥味吸引朝着她游走过去，殷霁快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谢婵，你怎么样？”
谢婵额头都是冷汗，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殷霁紧张地打量着她：“有没有被咬到？在哪里？我……”
话音未落，一只手轻轻抚在了他胸膛，殷霁心脏一颤，再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谢婵一定是惊吓太过，才会主动示弱，虽然对方动作很委婉，可他心里仍旧酸疼得厉害，连忙找了个僻静地方将人放下来，伸手就要去握谢婵的手。
那只手却又避开了，连谢婵都从他怀里躲开了一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艰难开口：“别碰我……”
殷霁一僵，这才明白过来，是他自作多情了，谢婵不是在示弱，是在推他。
他伸到半空的手再没能握下去，却也没让人离开自己身边，他抬手摸着谢婵的四肢，语气紧张：“有没有被蛇咬到？告诉我伤口在哪里？得把毒吸出来，不然会出事的。”
谢婵神情晦涩地看他一眼，许久才颤巍巍摇头：“我没有被咬，是秀秀……”
殷霁微微松了口气：“没有被咬就好，那我们去找太医。”
他说着就想把人抱起来，谢婵却再次摇头，胳膊发着抖却仍旧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奴婢可以……自己走……”
殷霁呼吸一滞，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奴婢”二字听来，竟如此刺耳。
他几乎是狼狈地扭开了头，却不期然看见了地上的血脚印，脚印血色厚重，浓郁，是谢婵一步一步从营帐里走出来的痕迹，她撕裂的伤口不只有小腹。
可明明每走一步都宛如刀割，竟还是要拒绝他……
谢婵，你到底是对我多失望，才会连这种伤势都要逞强……
“别为难自己。”
殷霁哑声道，他很想再说点别的什么让谢婵不要这样，却又怕自己再开口，换来的会是谢婵更坚定的拒绝，只好慌忙转移了话题，他看向钟白：“还不快过来清理这些东西。”
钟白连忙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凑过来后他才看见谢婵，下意识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请谢姑娘安，多年不见，姑娘可还安好？”
他和谢婵还算熟悉，以前隔着屏风，他没少这样问安，可这次谢婵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极轻的一声苦笑：“钟统领……折煞我了。”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如今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也不再是命都卖给旁人的奴才了，他们的身份已经颠倒了，可尊敬这种事，也不是需要看身份的。
他咧着嘴笑起来：“姑娘这话说得，小人的礼多重您都受得起，您说这话才是折煞我了。”
谢婵大约被钟白的话勾起了往事，一时没再开口，连对殷霁的推拒都忘了。
殷霁心里一松，赞许地给了钟白一个眼神，他没想到这傻小子竟然还能误打误撞讨谢婵欢心。
得给他记一功。
“我们先离开这里，钟白你召集禁军封锁营地，清理蛇群，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话音落下他就忙不迭抱着谢婵去找太医，谢婵却再次开口：“等等……”
殷霁心口一紧：“谢婵，你真的不能自己走。”
谢婵的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挣扎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秀……秀秀……”
殷霁这才想起来谢婵不是一个人在营帐里，可此情此景他实在无心理会，随口吩咐一句就走。
“钟白，你把那丫头安置一下。”
钟白也没多想，用刀背拍了拍秀秀的脸，见她已经晕过去了，啧了一声将人扛了起来，正要跟上殷霁，就忽然想起来殷霁胳膊上还有伤，这么抱着人，伤口该怎么办？
他连忙去追，可越走越觉得秀秀碍事，眼见前面乌压压一群禁军迎了过来，他连忙喊人过来，抬手就把秀秀扔了过去。
“来个人把这丫头弄走。”
禁军们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躲开，眼看着秀秀就要摔在地上，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动作又快又稳地将人接了过去。
钟白正要吩咐对方将人送去太医那，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他惊讶地一挑眉：“薛司正？你怎么在这？不是回京了吗？”
先前清明司查办科举舞弊案，他没少跟着抓人，和薛京很是熟悉，可眼下对方对他却丝毫说不上热情，语气也冷冷淡淡的：“路上接到个很重要的消息，特意回来禀报。”
钟白恍然地哦了一声，没忘了自己的正经事：“那你送人过去吧，我还得去追皇上……”
“不用去了，皇上让我来搭把手，查今天晚上的事，他说你不像是一晚上就能查清楚的人。”
钟白呆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薛京刚才那话好像在骂他，可好像也没说脏字，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也对，自己和薛京好歹也算是兄弟了，对方不能无缘无故地找他茬，他点点头：“那行吧，你说咱们从哪开始查？”
薛京正要说先把今天值守的禁军找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呵斥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两人都被惊动，前后脚赶了过去，到了地方却瞧见是萧宝宝和苏合，主仆两人脸色煞白，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等禁军举起火把照亮周遭的时候，两人正哆哆嗦嗦地靠在一起。
钟白松了口气：“原来是悦嫔娘娘，您大半夜的怎么在这？”
萧宝宝张了张嘴，却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薛京眼睛一眯，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钟白却一无所觉，见她如此还当是被吓坏了，连忙指了两个禁军：“你们两个送悦嫔娘娘回去，这么多蛇，都小心点啊。”
萧宝宝如蒙大赦，拉着苏合就走。
薛京低头看了眼昏迷的秀秀，然后给自己亲信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悄悄坠在萧宝宝身后走了。
第158章 让我去滇南吧
殷霁走到半路的时候，谢婵没了声响，是被疼昏过去了，他心急如焚，咬牙忍着伤口撕扯的痛楚，尽量平稳地抱着人，速度越来越快。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声叫唤，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就见是蔡添喜带着太医迎面走了过来，他们走了这么久总算和折返的殷霁碰上了。
殷霁连忙就近找了个营帐：“太医，快过来看看，她刚才遭了蛇，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咬，伤口也都裂开了。”
太医吓了一跳，谢婵的伤本来就没愈合好，这时候撕裂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他不敢耽搁，连忙拎着药箱进了营帐，可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伤更重。
谢婵固然不好，可殷霁竟也半身都是血，肩膀狭长的血口子还在突突冒血，伤口开着，狰狞而腥红的血肉就那么露着。
“你在发什么愣！”
殷霁一声怒吼，唬得太医一抖，他再不敢胡思乱想，立刻去处理谢婵的伤势。
蔡添喜落后一步进来，见殷霁这副样子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让太医先去管皇帝，可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固然是寻常人的命根本不能和皇帝相提并论，可在皇帝眼里，未必是这样。
他只能拿了帕子给殷霁摁着伤口：“皇上，先止止血吧，其他太医马上就到。”
殷霁没吭声，只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婵，她小腹伤口的撕裂比预想的还要凄惨，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谢婵几次被疼醒过来又被疼晕过去，殷霁看得坐都坐不住：“你就不能先给她吃点止疼的药吗？”
太医脸色发苦：“臣也想，可是……”
蔡添喜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回皇上，止疼的药都被安老王爷拿走了。”
殷霁脸色瞬间铁青，转身就要出营帐。
蔡添喜连忙拦住他：“皇上，奴才去拿药，奴才去，您伤成这样，别乱跑了。”
殷霁冷冷看他一眼：“老安王的性子你也了解，自私狂妄，你要得来吗？”
蔡添喜一噎，话虽然如此，可皇上这伤也不能再拖了，流血流的嘴唇都白了。
“可您这伤，好歹让太医先给您止血啊。”
“啰里啰嗦，给朕闪开！”
“可皇上……”
“别去了。”
一道极轻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蔡添喜的喋喋不休，竟是谢婵再次被疼醒了。
殷霁连忙走过去，抓着袖子给她擦额头的冷汗：“你怎么样？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你等我。”
谢婵眼前有些发黑，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再次晕过去，她摇了摇头：“奴婢没那么娇气，不用止疼药……也可以。”
殷霁擦汗的手控制不住地一颤：“这怎么算娇气？谢婵，这不是娇气，你很疼，我知道你很疼……”
谢婵只是摇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蔡添喜趁机出了营帐：“皇上，奴才去拿药了，您好好陪着谢婵姑娘，奴才一定把药拿回来。”
殷霁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谢婵，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只能留了下来，将手腕递到她嘴边：“谢婵，你疼就咬我，我陪着你……”
谢婵却毫无反应，她又晕过去了。
殷霁心口直颤，只能紧紧抓住谢婵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身上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蔡添喜没有食言，很快就带了止疼药回来，用温水化开一颗给谢婵喂了下去，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也终于在太医重新缝合伤口之后悠悠转醒。
殷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没有被蛇咬对吗？”
谢婵眨了眨眼睛，眼前又有些发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似乎每次大病一场后，眼睛都会有些不听使唤。
可反正她也只是躺着，眼睛能不能看见都无关紧要。
她轻轻拽开自己的手：“奴婢无碍，不敢劳动皇上记挂，您请回吧。”
蔡添喜一愣，他没想到谢婵死里逃生，又被殷霁救了一回，一张嘴说的却是这个。
他有些着急：“谢姑娘，皇上他一直守着你，他身上也有……”
“你出去。”
殷霁打断了蔡添喜的话，他对谢婵的态度并不奇怪，也不想用身上这点伤来博取同情，他不是为谢婵伤的，只是能力不足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留在上林苑。
只是语气多少都暗淡了一些：“朕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蔡添喜无奈地叹了一声，虽然觉得这种时候藏着掖着根本没有意义，却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退了出去。
屋子里，殷霁若无其事地端起了药碗：“喝药吧，按时喝药你才能早点好起来。”
谢婵看不见殷霁的动作，只感觉到有温热的勺子抵在唇边，她不张嘴，那勺子便一直没有挪开，可比倔，谢婵从来没输过。
最终还是勺子先移开了，殷霁语气低哑：“是还有点烫，晾晾再喝吧。”
谢婵却连这点晾药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皇上请回吧，您救奴婢一命，奴婢救悦嫔娘娘一命，抵了，您以后都……”
“谢婵，”殷霁猛地拔高音调打断了他的话，可话音落下他又忙不迭缓和了音调，“不是这样，我救你不是因为旁人……”
他想去抓谢婵的手，可看她全身抗拒，又无处下手，只能无力又苍白道：“我救你不需要理由，因为我心悦你，爱慕你，思之如狂，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剖白，可每次谢婵的反应都让他心凉。
但大概是说的次数太多了，这次谢婵终于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补偿？”
殷霁忙不迭点头，见谢婵身上的抗拒松了一些，试探着抓住了谢婵的手，见她竟没有躲开，殷霁顿时欣喜如狂：“谢婵……”
谢婵慢慢开口：“如果皇上真的这么想……”
“我真的这么想！”
谢婵空茫的神情逐渐有了神采，殷霁眼看着她眼睛亮了，心脏不受控地揪紧起来，谢婵，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是吗？
“谢婵，我们重新……”
“那就请皇上开恩，让奴婢早日去滇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