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本是皓月仙尊莲花池里的一尾小锦鲤。记得初遇那日，他白衣胜雪踏月而来，
指尖轻点池面，我便得了灵智。百年来，***日望着他在池边抚琴修行的身影，
看他广袖流云，青丝如瀑，看他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直到那日天雷滚滚，
我跃出水面化为人形，赤身跌在他脚边。“仙尊——”我湿漉漉地抓住他的衣摆，
仰头望进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眼。皓月仙尊眉头微蹙，广袖一挥便为我裹上素白长衫：“妖物。
”我撇撇嘴，心想这百年来我吃了他多少仙丹灵药，如今化形了倒嫌弃起来。但我不敢说，
只是眨巴着眼睛装无辜：“仙尊，我冷。”他垂眸看我，
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既已化形，便该离去。”“我不认得路。
”我耍赖般抱住他的腿，“仙尊养我百年，不能始乱终弃。
”皓月仙尊似乎被“始乱终弃”四个字噎住了，白玉般的耳尖泛起一丝红：“胡言乱语。
”最终他甩袖而去，却默许了我留在莲池边的小竹屋里。我知道，这位三界闻名的冷面仙尊，
心软了。从那日起，我便变着法子往他跟前凑。“仙尊，这字怎么念？”我捧着古籍，
故意凑得极近，发梢扫过他执笔的手腕。皓月仙尊不动声色地挪开半寸：“‘道’。
”“哪个‘道’？”我佯装不懂，整个人几乎贴到他背上，“是‘道路’的‘道’，
还是‘道侣’的‘道’？”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不知羞。”他冷声道，
却未推开我。我偷笑，继续得寸进尺：“仙尊，我头发不会绾，你帮我好不好？”“仙尊，
这剑法我看不懂，你手把手教我嘛。”“仙尊……”日复一日，我像一尾不安分的鱼，
在他平静如水的世界里搅动涟漪。起初他总爱皱眉，后来便也由着我去，甚至在我耍赖时，
眼底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日我在莲池边濯足，哼着小调踢水玩。
皓月仙尊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我故意一个不稳向后栽去，如愿落入他怀中。“胡闹。
”他声音依旧冷清，手臂却稳稳托住我的腰。我转身环住他的脖颈，
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仙尊身上好香。”皓月仙尊呼吸一滞，却没有如往常般斥责我。
我们四目相对，池中莲花无风自动。“闭眼。”他忽然道。我乖乖合眼，
随即感到唇上一凉——那是我肖想百年的月光，终于落在我这尾池中小鱼的唇上。一触即分，
皓月仙尊耳尖通红，强作镇定：“满意了？”我舔舔嘴唇，得寸进尺：“不满意，还要。
”“贪得无厌。”他低斥，却再次俯身。自那日后，皓月仙尊待我不同了。他仍寡言，
但会在我练剑时默默调整我的姿势，会在我睡着时为我披上外袍，
甚至会亲手为我雕刻一支莲花玉簪。“仙尊是不是喜欢我？”我趴在他膝上，
把玩着他垂落的发丝。皓月仙尊轻轻弹我额头：“聒噪。”“那就是喜欢。
”我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他的下巴，“我最喜欢仙尊了。”他无奈摇头，却将我搂得更紧。
2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直到那日我听见他与红拂真人的对话。“皓月，
你我结为道侣之事，考虑得如何？”红拂真人声音清冷，“魔界虎视眈眈，
唯有两派联手方能抗衡。”我躲在廊柱后，手中的果盘差点跌落。道侣？
他要和别人结为道侣？“可。”皓月仙尊的声音传来，如冰锥刺入我心口，“但需从长计议。
”后面的话我已听不清，眼前一片模糊。原来这些时日的温存，不过是仙尊一时兴起的消遣。
我这尾池中小鱼，终究上不了台面。三日后，仙魔大战爆发。我主动请缨随军出征，
皓月仙尊起初不允，在我软磨硬泡下才勉强同意，将我安置在相对安全的后方。战场上，
我远远望见他与红拂真人并肩而立，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红裳似火，般配得刺眼。
当魔族偷袭后方时，我没有呼救。我故意迎上那柄淬毒的魔刃，
在剧痛中现出原形——一尾遍体鳞伤的锦鲤。“眠棠——！”恍惚中，
我听见皓月仙尊撕心裂肺的呼喊。想回头再看一眼，却已力竭。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
我故意震碎一片本命鳞留在战场，真身则随水流遁去。仙尊，既然你要与他人结为道侣，
我便成全你。只是这百年痴心，终究错付了。3百年光阴对修仙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蜷缩在魔界黑市的水晶鱼缸里，金红色的鳞片在幽暗灯光下泛着微光。
百年前那场假死让我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回原形重新修炼。“最后一件拍品，上古灵鲤！
”魔族拍卖师敲响铜锣，“起价一千灵石！”“一万。”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压过所有嘈杂。
我浑身鳞片炸起，这个声音我死都不会认错，是皓月仙尊！当他冰凉的手指触及鱼缸时，
一股熟悉的仙气扑面而来，我体内沉寂百年的灵力突然沸腾。“砰！”水晶缸炸裂开来，
我在漫天水花中化为人形，踉跄跌入皓月仙尊怀中。“眠棠。”他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果然是你。”再睁眼时，我们已回到莲池边的竹屋。
屋内陈设丝毫未变，连我当年最爱趴着看话本的那张软榻都还在原处。
皓月仙尊将我放在榻上，自己却退后三步，袖中飞出七道金线将我团团围住。
“仙尊这是何意？”我扯了扯金线，纹丝不动。“怕你再跑。”他站在阴影里，
半边白发垂落，遮住猩红的眼，“百年够久了。”他挥手展开一幅水镜，镜中浮现当年场景，
红拂真人手中握着的并非婚书，而是标满魔族据点的战略地图。“当时魔族细作遍布仙界，
唯有假意联姻才能引蛇出洞。”皓月仙尊一字一顿，“而你，连问都不问就判了我死刑。
”我如遭雷击，呆呆望着水镜。原来那只是一场戏？“百年。
”皓月仙尊突然掐住我的下巴：“我翻遍三界，甚至与冥王交易折损半身修为，
就为了找一尾可能早已魂飞魄散的小鱼。”我这才注意到，
他周身仙气确实比百年前弱了许多，左袖空空荡荡的，那分明是用了禁术的代价！
皓月仙尊沉默良久，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道金色印记，那是一条锦鲤的形状。
“本命印记。”他声音低沉，“百年前你化形那日，我便将一半元神分给了你。
”我震惊地摸向自己心口，果然也有对应的月牙印记。他抬手想替我擦泪，
却在碰到我脸颊的瞬间被烫到般缩回：“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你既选择离开，
我便不该强求。”金线应声而断。我愣愣看着他转身欲走的背影，
突然跳下软榻从背后抱住他：“谁准你走了？”4皓月仙尊将我软禁在莲池小筑已有三日。
说是软禁，实则待遇极好，灵果仙酿源源不断，连沐浴用的都是千年灵乳。
唯独不准我踏出房门半步。“仙尊这是要养肥了再杀？”第四日清晨，
我对着送膳的仙童抱怨。仙童吓得差点打翻玉盏：“眠棠仙子慎言！尊上这几日为了您，
把三十六洞天前来**的仙君都打发了。”“讨什么说法？
”“您当年假死……尊上为了寻您，
几乎掀了整个仙界……还拆了红拂真人三座仙府……”我一口灵茶呛在喉间。
记忆中那个克己复礼的皓月仙尊，竟会做出这等事？傍晚时分，我终于憋不住了。
趁着仙尊来查看我伤势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要出去。
”皓月仙尊正在为我诊脉的手指微微一顿：“不行。”“为什么？”“危险。
”我气笑了：“仙尊是怕我跑，还是怕我死？”“都怕。”他答得干脆，抬眼看我时，
眸中闪过一丝血色，“眠棠，别挑战我的耐心。”那眼神让我心头一颤，
莫名想起拍卖场上那些关于“疯仙”的传闻。“你变了。”我轻声说。
他沉默地替我掖好被角，起身欲走。我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今晚月色很好，
陪我看月亮吧。”禁制破开的瞬间，我欢呼着冲向莲池边的石台。夜风拂面，
带着熟悉的莲香，恍如隔世。“慢些。”皓月仙尊跟在我身后，声音无奈，“伤刚好就乱跑。
”我转身冲他做鬼脸，却见他突然变色：“小心！”一道黑影从池底窜出，直取我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