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眼泪流干了，等到我妈下葬的时候，我反倒哭不出来了。
木然地站在坟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世界上，没有我妈妈了。
好难受啊，哭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江黎，把合同签了，快点！」
养父姜德胜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我面前，态度傲慢且厌恶。
我没接，抬眼看了看，还债书？
什么债？
见我一脸疑惑，姜德胜冷哼一声：「你六岁到我姜家，十四年的吃喝穿住，不要钱吗？」
「你又不是我亲闺女，我凭什么白养你？」
「看在你妈的份上，我给你抹个零头，三十万，够仁义了吧？」
我看着姜德胜精明的嘴脸，真是开了眼了。
住在姜家这么些年，我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妈自己掏的钱，他哪来的脸跟我要三十万？
我的视线扫过姜德胜身上的阿玛尼，他身后的玛莎拉蒂。
还有姜家人那一身的香奈儿、LV、卡地亚……
冷笑了一声：
「姜叔叔，你是不是忘了，姜家能有今天，是托了我妈的福？」
「我妈可刚入土，你就不怕她九泉有知，爬回来找你？」
姜德胜脸色一变，猛地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你敢咒姜家？！反了你了！」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挨耳光。
我愣了，姜家所有人也都愣了。
姜歧往前迈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过来，但被他妹妹姜珠珠拦下了。
「哥别去，她活该！这么多年连声爸爸都没叫过，爸管教她几下也是应该的。」
姜珠珠看着我，脸上露出爽到了极点的得意表情。
「她一个野丫头，占着我姜家大小姐的名头这么多年，早该还了！」
说着，姜珠珠似乎是不解气，干脆走上前来，猛地一把撕开了我身上的黑色外套。
作势还想继续撕我的黑裙子。
我连连后退：「你做什么？！」
「这些都是花我家的钱买的，你也得还回来！」
姜珠珠看着我，嘴角扬着阴狠的笑。
很明显，她是想要在我妈的坟前，扒光我的衣服，还有我的尊严。
十四年的朝夕相处，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你们姜家这样恩将仇报，不怕遭报应？」
「小杂种你还敢咒？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姜德胜当年既然相信我妈是锦鲤托生，自然是信鬼信神的。
这样卸磨杀驴地对我，他也心虚。
我这些报应的话，他实在是忌讳得要命，居然当场恼羞成怒地抽出皮带来，狠狠地抽了我一下！
软牛皮的皮带抽到胳膊上，疼得钻心。
我闷哼了一声，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瞪大眼睛看着姜德胜，彻底地失望了。
虽然我从没叫过姜德胜爸爸，但他也从未把我当女儿看啊。
别的不论，这些年，起码我对他的尊敬是实打实的。
刚才的一巴掌我当他是气愤，可现在，这家人摆明了是要当这么多人的面，将我践踏到底。
行，这笔账，我记下了。
十四年再怎么说，养育之恩也算是有点，我不打算还手了。
这皮带每抽一下，姜家就得倒霉一年给我还回来！
姜德胜没注意到我的隐忍，倒是打爽了，抡起皮带一下狠过一下地抽我。
我被抽得摔倒在地，背靠着我妈的墓碑，后退无路。
但硬是咬紧了牙关，连惨叫都不发出一声，心里默默地数着。